雨中曲(1/1)

    酒过叁巡,丝竹乐起。舞伎们垂着飘带翩然登场,层层裙摆旋,殿中顿时香四溢。萧岚音心里有事,又对粉过,嘱咐侍女席中照看,自己悄悄离殿了。去时回张望一番,并没有看到之前的女孩。时值夏末,还是有些暑气。萧岚音转悠回来,在御湖边的亭里驻足歇息。那个女孩和太说了几句后就不见了,她一路来问了几个人,都说不认得。更有一件怪事,接引的女说刘御史家的小染风寒,没来赴宴。记录宾客的名册上,刘小的名字却赫然在列。有人冒名替了生病的刘小。萧岚音漫无边际地想着,她手时气恼那人无礼无状,待事后冷静,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对。因为只能随剑走,不到剑随心动,所以即便占据兵的先天之利,还是屡屡落风。可惜来不及一步讨教,那个女孩就不知去哪了……湖风习习,亭外有人远远在唤:“音音儿。”一队人正抬着步辇往这走,约六七人,有打扇的,抱冰盆的,还有两个抬了一架屏风。他们动作利落,在步辇到达前,已迅速将小亭布置得可以落脚。这是贵妃才有的正一品仪仗。从步辇上来的女人叫得亲:“怎么在这,可是宴吵闹,烦着我们音音儿了?”萧岚音要行礼,女人挽住她嗔怪:“自家人不拘这个,快站起来给姨母看看,可是又了些。”说着便拉她到屏风后细看。女人叹息:“真好,一看不小时候的调。王府在这儿的别苑收拾得再齐全,到底不如里,来陪姨母住几天如何?”萧岚音称好。后今有两位贵妃盛不衰,女人就是其中之一。萧岚音母亲杭州范氏,与这位范贵妃是同族,是该唤一声姨母。范贵妃又:“音音儿,在这里只当到自个家里,姨母这本事还是有的。”其实本次京也算范贵妃一手促成。萧岚音是大姑娘了,碍于母亲早亡,父亲忙着封地政务,终大事一直没有着落。她是剑南王唯一的掌上明珠,家里实权在手,上京山路远,范贵妃也没想到真的能把她请来。老皇帝老了,不再痴迷男。她与刘贵妃的斗法逐渐转到朝堂,两家都争着想让自己家个未来皇后。太妃的人选上,老皇帝老是摇摆不定,两边不得罪。顾青珣也对诸位贵女无可无不可,东至今只有床侍婢,不见一个正经八经女人。但是萧岚音来了,范贵妃立就有信心了。天有不测风云,就在这对姨侄叙话时,外边悄悄开始刮风了。不一会,又绵又密的雨就打了来。范贵妃笑:“哎呦,好快的雨。与剑南比,还是京城凉快些罢?”萧岚音摇,“剑南这会不。”湖面被雨一个个小窟,范贵妃击掌,叫手抱琵琶、古琴来,又命人去宣教坊司掌教。“本也觉宴无味,每年都乏陈可善。”贵妃:“还不如在这观雨赏乐,尚有几分天然意趣,音音儿觉得呢?”范贵妃于江南范家,与曾是屠之女的刘贵妃迥异。且在刘贵妃后,愈发酷风雅清赏,以此凸显自己贵的。萧岚音哪里知这些,只觉得这位姨母好奇特,雨天来回折腾,天然在哪?但秉着不忤逆辈的原则,还是称好。雨势渐急,教坊司的人迟迟未到。看范贵妃逐渐神不善,雨中朦朦胧胧走近一人影。青年着五品藏青官服,面额被突来的急雨打,有些狼狈。匆匆到檐,看到伫立两边的人,他面上闪过一丝惊讶。范贵妃恰好自屏后踱:“哟,谁家的躁孩,怎生连个伞也没有?哦,原来是阮大人。”

    她话里有了挪揄,“音音儿,这位可是翰林院的阮郁大人,本朝状元,写得一手好文章呢——”屏风后看不真切,只听一清冽男声响起:“娘娘谬赞了。鸾驾既是在此,容小臣告退。”范贵妃掩着袖,笑眯眯的,“状元郎虽是我朝栋梁,阅历上还有不足。本是陛亲封的贵妃,陛不在,尊本如尊陛。雨天路,你行潦草,还不思拱卫本安康,是否太目中无人了?此乃殿前失仪。状元你熟读律法,当知本所言真假。这里有句话不得不与你:平时少亏心事,雨天也好安心些。”老皇帝大办寿宴,座位从昭殿排到了外面。五品官只能在御园里与同僚把酒,走个过场。名阮郁的这位官员应当是在外面参宴,雨无可去,来了这里。也不知他何得罪了姨母,要被奚落到这般田地。萧岚音暗暗想。那青年没有愤怒,反而不卑不亢:“聆娘娘教韬,小臣谨记。”范妃却不想放过他,闲闲:“本一介妇人家,不懂什么教韬诤言。大人避雨来此是天意,听闻大人的母亲是才女,当年一曲肝,连太后都赞赏不已。若非天意人,差和本妹了。可见天意,总有天的理。”那阮郁仍是没什么起伏,“娘娘说的是。不过这些陈年旧事,小臣也是,难就作不好乐曲了么?看来是本年迈,说的话不能作数了。”贵妃娘娘来势汹汹,别人不清楚,阮郁自己明白。不弹,范氏就要为青词之事记恨他。弹,就不仅要弹,还要弹得好,让范氏心服服。隔着纱糊的屏风,萧岚音看到青年落座,原本姿屈坐,似在抱着琵琶调弦。教坊司的两位掌教也到了,两人面面相觑,无一人敢上前。随着第一弦被拨动,清脆的音阶和雨声为一。琵琶声声铮然,细听却暗哀怨,宛若一个男在雨夜轻敲窗棂,诉说尘封的故事。这个故事,有书生,有边关,有人,有儿女,也有风月无边。弦弦掩抑声声思,似诉平生不得志。故事的结局终究悲凄。然而峰回路转地,嘈嘈切切的乐律为之一变。哀婉的离愁,陡变成千军万来相见的金戈,仿佛在嘲讽苦难的雨怎么不敢来得更快更急些。仿佛自天泻,雨幕中的乐声振聋发聩,带人临其境。萧岚音看到,两军对垒后的天,思念的风过山谷,绿枝向自己……然后一瞬间,满山青翠。琵琶弦停,却余音绕梁。范妃抚掌不语。教坊司的掌教在说,这是笛的手弹来的琵琶。萧岚音已不去思考他们在说什么了。前的屏风就像那座青山,向外探寻,只看得到满的绿。她只得起,绕过这座大山,拜谒那片绿的真容——屏风的那一面,怀抱琵琶的青年凤目半睁,像画里走来的人。他的鬓角沾着雨,应该算狼狈。为什么是应该呢?可能是因为那双凤,也可能是因为那颗红痣,或又是因为他足够冷淡平静的神。这不是一个轻易屈居人的人,仅是一面,郡主就了结论。明知他是难以抓在掌心的人,这次初见却与他的乐声一起,印在了萧岚音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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